家鄉(xiāng)那棵老槐樹
我的家在峰峰礦區(qū)滏陽西路,出門往東不到100米,就能看見路北一棵高大粗壯的老槐樹。老槐樹臨街而立,腰身足有好幾米,需要三四個人才能合抱得住。五六米高的主樹干上,熱熱鬧鬧分枝開叉,各自生出十幾米高的樹枝來,枝枝蔓蔓,郁郁蔥蔥,在方圓幾百平米內(nèi)形成了一個碩大的樹冠。乍看上去,老槐樹更像一把巨大的雨傘,蒼翠挺拔,遮天蔽日,一代一代為峰峰的居民遮風(fēng)避雨。
老槐樹一年四季都散發(fā)著自己的光華。春天,它吐出了嫩綠的葉芽,鼓起一個個綠色的花苞,惹得鳥兒也來湊熱鬧;夏天,綠色的花苞舒展開了,綠油油的葉子青翠欲滴。不久,潔白的槐花也露出了婀娜之姿,馨香無比;秋天,老槐樹就像變魔術(shù)似的,換上了金色的外衣,一陣風(fēng)輕輕吹來,金色的羽翼蝴蝶一樣,打著旋在空中飛舞;冬天,老槐樹則像個垂暮的老人,裸露著自己的身姿,它不好看了,甚至變丑了。但一場雪后,它瞬間開出一樹白色的花朵,驚艷至極。
老槐樹就這樣伴隨著時光流逝,閑看云起云落,漫隨春去秋來,轉(zhuǎn)眼已經(jīng)有了一大把年紀(jì)。據(jù)老人們講,老槐樹已經(jīng)走過了100多年的歲月,更是見證了峰峰礦區(qū)建區(qū)70年來的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。如今,雖說這棵參天大樹,已經(jīng)顯得老態(tài)龍鐘,每年春夏之際,老槐樹依然帶著淡淡的清香飄入我的夢里,盤根錯節(jié),葉繁枝茂,綠意盎然地喚起我無限的記憶。
兒時的記憶里,我和身邊的伙伴就是在老槐樹的懷抱里長大的。我們在老槐樹下跳皮筋,捉迷藏,男孩子則打彈弓,掏鳥窩,老槐樹給我們的童年帶來了無限的溫暖和樂趣。老槐樹就像一座瞭望塔,每天迎接和送往著我們,也每天審視著周邊的境況,破舊低矮的房屋,崎嶇狹窄的小路,到處是一派窮街陋巷的場景。雖然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條件十分貧困,但因?yàn)橛辛死匣睒涞呐惆?,我們的童年充滿了甜蜜的回憶。
樹蔭下,當(dāng)我們這些瘦骨嶙峋的孩子端著粗茶淡飯,坐在老槐樹下吃飯時,想必老槐樹也是疼惜我們的吧!于是,它鼓起所有的力氣,努力為我們開出了一樹繁茂的槐花來。讓我們可以敞開了肚皮,吃到噴香的“槐花飯”,那可是我們童年時代最美味的食物啊!
“槐花飯”就是將采摘的槐花洗洗干凈,再拌上玉米面和少許白面,攪拌在一起,然后放進(jìn)蒸鍋,蒸出來的便是松軟可口的槐花飯了。盛一碗槐花飯,加上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蒜泥醋,那味道讓人每每想起,都會垂涎欲滴。
但是采摘槐花,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首先得有必備的工具。于是,我們找來長長的竹竿,再綁上用鐵絲彎好的鉤子,拎著袋子,一起來到老槐樹下。“一樹珍珠一樹銀,清香漫漫塑花魂。含情串串隨君去,碧葉青枝招手頻。”看著一簇簇、一串串的槐花,有男孩子搬來梯子,動作麻利地爬到了高高的樹上。近處的槐花伸手可得,遠(yuǎn)處的,竹竿可就派上了用場。男孩子鉤住一枝槐花或左或右地?fù)u來搖去,不一會,槐花便從空中飛舞下來。女孩子則從地上撿起樹枝,把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捋進(jìn)袋子里,直到把幾個袋子都裝得滿滿的,才肯罷休。
勞作的間隙,禁不住槐花的誘惑,已有幾個孩子開始生吃了。不知是誰惡作劇,說了一句“生吃槐花有毒”,嚇得膽小的孩子再也不敢吃了。望著這沁香撲鼻的槐花,我可管不了那么多,偷偷地放進(jìn)嘴里幾片,甜甜嫩嫩的,哪里有什么毒?好吃著呢!
做好了槐花飯,小伙伴們抱著盆或者碗,坐在老槐樹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,大人們則不失時機(jī)地跟我們講起那個饑荒年代的故事。那時,生活在老槐樹周邊的大人孩子,常常因吃不飽飯餓得兩眼發(fā)黑,更有小孩子因吃不飽飯而餓得哇哇大哭。這時的老槐樹就像一棵救命稻草,霎時開出了一簇簇一穗穗白色的花兒,它傾其所有,獻(xiàn)身救人,就連樹葉都被人扒光吃掉。在人們心中,老槐樹是最親民、最慷慨、最無私奉獻(xiàn)的樹種。它滋養(yǎng)了附近很多的居民,陪伴他們一起度過一段最艱苦的歲月,也使我們對老槐樹心懷感恩。
歲月不居,光陰荏苒。轉(zhuǎn)眼,改革開放的春風(fēng)吹遍了祖國大地,人們的生活水平發(fā)生了質(zhì)的改變。隨著城市道路的不斷拓展,峰峰也和大多數(shù)城市一樣邁進(jìn)了一個新時代,老槐樹旁邊的小土路也即將規(guī)劃成一條寬闊而筆直的公路。記不清哪一年了,因?yàn)樾蘼?,我開始整日擔(dān)憂著老槐樹的命運(yùn),唯恐它被砍伐掉。令人欣喜的是,老槐樹非但沒有被砍伐,反而被人用石頭砌起來一個多邊形的池子,在繁華的街邊巷頭十分顯眼。那段時間,大家特別感謝那些城市規(guī)劃的決策者們,感謝他們對這棵老槐樹的垂愛,讓老槐樹在城市的一隅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。又過了一段時間,老槐樹周邊簡陋的小平房也拆遷了,拔地而起的是寬敞明亮的樓房。
70年,是一段歷史的長河;70年,又是彈指一揮間。70年后的峰峰,早已跨入了歷史的新紀(jì)元,到處是高聳入云的大廈、寬闊筆直的道路。餐桌上雞鴨魚肉、山珍海味和各種新鮮蔬菜應(yīng)有盡有,我們終于不用從老槐樹的身上索取槐花飯了。因?yàn)榧壹覒魬舳及惭b了空調(diào),入夏的時候,我們也不用到老槐樹下乘涼了。老槐樹開始變得靜謐起來,只有一輛輛川流不息的汽車,行注目禮一樣從老槐樹的身邊呼嘯而過,給老槐樹帶來了些許的熱鬧。
一年年,一歲歲,老槐樹像一位盡職的守望者,見證著峰峰的風(fēng)雨歷程,日新月異。護(hù)佑著一代又一代附近的居民,風(fēng)雨無阻,一往無前。不管世事如何變遷,老槐樹依然茁壯地生長在峰峰這片熱土上,生長在我們這些吃槐花飯長大的峰峰人的心里。
作者簡介:
花瓣雨,原名,王鳳英,河北邯鄲人,有作品在《人民日報》《光明日報》《中國青年報》《中國教育報》《短篇小說》《當(dāng)代小說》《上海故事》《中外故事》《青年博覽》《特別關(guān)注》等媒體發(fā)表。文章入選五十多部書籍,與人合著《另一種方式的花開》獲冰心兒童文學(xué)獎,出版作品集《你是我溫暖的依靠》《行動力,別讓你的夢想一直是個空想》。
THE
END
編輯:高 楊
攝影:蓋永強(qiáng)
(微觀峰峰)